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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由自主
更新时间:2024-04-19 21:58:19

李俊目送何美丽走向登机口,何美丽拖着拉杆箱,回头望了他一眼,眼睛里含着泪光。李俊笑着朝她摆摆手,何美丽转身走进去,拐了个弯,看不见了。李俊走到窗边,透过候机楼的落地玻璃盯着何美丽乘的那架飞机,一直看着它被牵引车拖上跑道,滑行,起飞,然后渐渐消失在灰蓝色的天空里。

不由自主

第一个月,何美丽每周末给李俊打一个电话。第三个月以后,变成每月一个电话。到了这一年的年底,彼此的通话仿佛成为一种任务,一种负担。电话通了,互相问好,然后找不到话说,闲聊几句,互道保重,彼此都如释重负地挂断电话。后来,李俊与何美丽不再打电话了,李俊既不想打过去,也不希望何美丽打过来。算分手吗?李俊不知道。这段感情似乎无疾而终,没有结论,没有争吵,也没有尴尬,只是不再打电话。

茶餐厅里,顾家成和李俊对面坐着,吃着午间商务套餐。

顾家成说:“让我说着了吧?这是种必然。一个出去读书,一个留在国内,无数的先例血流成河,结果只有一个,分手!”

李俊说:“对这件事,我有思想准备。”

顾家成:“很好。何美丽走了,空虚吗?”

“还行吧,还行。”

顾家成:“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,你先用着,不行你再换。”

周末的上午,顾家成敲开了李俊的门。李俊看到顾家成身边是他的女友李娜,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姑娘。顾家成介绍:“陈曼,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俊。”“李俊,这就是陈曼。”李俊接过陈曼拎着的塑料袋,看到里面是一些肉和蔬菜、调味料,还有生姜和葱。

喝过一杯热茶,陈曼让李俊带她去厨房。陈曼切配和烧煮的时候,李俊站在一边仔细打量着她。陈曼中等身材,略胖,长得不算漂亮,下巴有点方,嘴也略大。她努力表现出一种对用刀和烹饪的老练,但李俊看出她的厨艺其实与何美丽差不多。她们都缺乏真正操持家务的女性所特有的镇定与从容,缺少那种忙而不乱胸有成竹的神态。姑娘家在偶尔娱乐式的烹饪时,对自己将烧出什么样的东西,有时并无十分把握。对摆盘的重视,超过对滋味的斟酌,也暴露出陈曼真实的厨艺境界。

顾家成和李娜在客厅里看电视,他们故意不去厨房看看。

顾家成对李娜说:“我的任务算完成了,他们后面怎么发展,看你们陈曼的本事了。”

李娜说:“放心吧,陈曼搞得定的。”

周末聚餐以后,陈曼开始和李俊单独约会,并且经常在下班后,拎着菜来给李俊烧晚饭。李俊把原先何美丽的房间钥匙,给了陈曼。

李俊打算去买一件T恤,陈曼陪他一起去百货公司。陈曼从衣架上挑出一件,李俊笑着摇摇头,她又挑出一件。李俊装作没看见,转身也拿起一件。陈曼说:“太花了,还是这件好。”说着拿手上的T恤比着李俊的双肩。李俊犹豫了一下,说:“这件还不错吧,就它吧。”

付钱时,李俊想起了何美丽。与何美丽逛街的时候,他们会从满满的衣架里一眼就看中同一件衣服,从学生时代培养起来的默契,让他们觉得彼此有老夫老妻的感觉。

李俊和陈曼窝在沙发里看碟,夜色渐深,李俊抬头看墙上的挂钟,问:“陈曼你末班车几点?”

陈曼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说:“早呢早呢。”

这张碟看完,已过了晚上11点。陈曼站起身,抬腕看表,“呀,那么晚了!”又走到窗边,向外张望了一下,窗外灯火阑珊,淅淅沥沥下着雨。她侧过头看着李俊。

李俊看看窗外,迟疑着说:“要不,你今天别走了?”

陈曼说:“不太好吧?不过时间是有点晚了,还下雨了,要不我打车回去。”

“别走了,”李俊坚持,“太晚了不安全。”

陈曼勉为其难地答应了:“那好吧,你这儿有新牙刷么?”

李俊认为,在上床这件事情上,陈曼比何美丽放得开。何美丽从头至尾都处于被动,陈曼却象个烟火,只要李俊点一下火,她就绽放了,而且绚丽得停不下来。完事后李俊在黑暗里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,身边的陈曼发出轻轻的鼾声,他突然想起那天顾家成说的话:介绍个女朋友,你先用着……先用着,李俊为这粗俗的联想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
陈曼有种市侩气的算计,这是除了长相之外,李俊对她最心存芥蒂的地方。朋友们AA制聚餐,回家后她会和李俊抱怨,那两个谁带来的孩子本也应该出一份钱。李俊和陈曼,顾家成和李娜,这两对儿常常一起吃饭,轮流付账。李俊发现每次轮到自己付账时,陈曼在饭店的选择上都会费一番脑子,不会太寒碜,但绝对比顾家成付账时的实惠。这让李俊有点难堪,于是他会故意点上一瓶好酒,或者加上一道海鲜,让账单看起来不那么刻意。

吃完饭回去的路上,顾家成戏谑地和李娜说:“你们陈曼可真会算。咱们还是他们的介绍人呢!”

李娜心里也有点不痛快:“李俊工资比你高吧?陈曼就这毛病,从小就不能吃亏,只能占便宜。”

陈曼看到李俊躲在阳台上接了个电话,挂了电话后李俊有点兴奋又有点心神不宁,这让陈曼很警觉。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陈曼觉得李俊有点鬼鬼祟祟,有时接电话装着边打边走避着她,在李俊的日程里出现了一些她无法掌握的去向。陈曼比以前更频繁地翻看李俊的手机,她发现李俊每天都删除通话和短信记录。她一条一条地核对李俊的信用卡账单,希望从中找出李俊不忠于她的蛛丝马迹。

陈曼最担心的是何美丽,虽然李俊收起了所有何美丽留下来的东西,她的衣服、照片、毛巾、CD碟片、书籍……李俊尽可能地从家里抹去何美丽的痕迹,但陈曼觉得何美丽象个影子,始终盘桓四周未曾远离,始终给她无形的压力。

陈曼不情愿地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:她的出现,是为了填补何美丽在李俊生活中留下的空白。她努力去填满这个空白,不留一点空隙,她似乎已经成功了,她给那个空洞打上了一个完美的补丁,何美丽渐行渐远。

然而一年之后,何美丽毫无征兆地回来了。连李俊都觉得很突然。

李俊问顾家成:“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?何美丽回来了,而且我们发现彼此仍然相爱。她在国外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并未死去,只是休眠,现在复苏了。我该拿陈曼怎么办?”

顾家成有点吞吞吐吐:“按说呢,嗯,何美丽是你原配。不过呢,陈曼跟你都这样了。有点难办啊,你自己怎么打算?你想跟谁?”

李俊想要何美丽,但他不知道这选择是否正确,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决定。他开始逃避,频繁地约顾家成喝酒,喝到深夜。他告诉顾家成:“我不知道怎么跟陈曼说,可我也不甘心与陈曼就这样过下去。我把问题交给时间,希望何美丽与陈曼中有一方知难而退。不管谁留下来,我都会接受。”

顾家成把何美丽的事,告诉了李娜,李娜又告诉了陈曼。当李俊又一次深夜回到家,发现陈曼正襟危坐在客厅里等着他。陈曼严肃地对李俊说:“在我和何美丽之间,你不能选择,你只能和我结婚,原因有两个:第一、我可能怀上了;第二、如果你跟何美丽好,我就死给你看。”

李俊和顾家成对饮的时候,李俊接了个电话。顾家成看到李俊面色苍白,微微颤抖,攥着手机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他对着电话急促地说:“你别跳,我答应你,你说怎样就怎样。”挂了电话,李俊瘫坐在椅子上,他告诉顾家成,陈曼威胁如果他不答应和她结婚,她就从他家跳下去。

李俊说:“陈曼把手机举在窗户外面,她让我听电话里呼呼的风声。”顾家成想象着李娜一只手拉住窗框,一只手把手机探出去。十七楼的窗外,月黑风高,这情境让顾家成不寒而栗。

李俊和何美丽正式分手了,这象一个迟了一年的宣判仪式,为他们似已消逝,差点死灰复燃,最终难逃宿命的感情,盖棺定论。何美丽说:“我争不过陈曼,不争了。她能做的事情,我做不出来。”李俊只有苦笑。

何美丽再一次出国了,她离开这个城市一个月后,李俊和陈曼办了结婚证。

新婚之夜,陈曼和李俊送走了来喝喜酒的宾客,回到宾馆送的婚房里。陈曼兴奋地把礼金红包抖落在大床上,然后撩起礼服的下摆,盘腿坐在床上一五一十地点钱。

筋疲力尽的李俊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,醉眼朦胧地说:“陈曼我问你个事儿,那天我要是不答应你,你真会跳下去吗?”

陈曼头也没抬,不耐烦地回道:“大喜的日子,还说那些干嘛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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